北狄军营的囚帐内，苏檀儿蜷缩在角落，手中紧攥着那块凤纹玉佩。帐外脚步声来来往往，火把的光亮透过毡布缝隙，在她脸上投下忽明忽暗的阴影。
三天了。自从被贺兰烈识破身份押回军营，她与萧煜就被分别关押。不知道萧煜现在如何，那支毒箭的伤...
帐帘突然被掀开，一个北狄侍女端着食盘走进来，身后跟着两名持刀侍卫。
"吃饭。"侍女生硬地说道，将一碗散发着腥味的肉汤放在地上。
苏檀儿没动。前几餐她都故意打翻，只偷偷吃些藏在袖中的干粮。谁知道北狄人会在食物里下什么药？
侍女见她不动，突然用汉话低声道："汤底有药，能解摄政王的毒。"
苏檀儿猛地抬头，对上侍女闪烁的眼神。这是个中原人！
"你..."
"快喝！"侍女提高音量打断她，同时悄悄将一个纸团塞进她袖中，"贺兰将军吩咐的。"
待侍女离开，苏檀儿急忙展开纸团：「今夜子时，有人带你见摄政王。准备施救。——H」
H？贺兰烈？他为何要帮他们？
肉汤散发着古怪气味，但为了萧煜，苏檀儿捏着鼻子一饮而尽。汤底果然沉淀着几粒药丸，她悄悄藏入舌下。
夜幕降临，营地的喧嚣渐渐平息。苏檀儿正靠在帐边假寐，突然感觉有人轻轻掀开帐后一角。
"公主，跟我来。"
是白天那个侍女！苏檀儿跟着她钻出囚帐，借着夜色的掩护，七拐八绕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帐前。
"摄政王在里面。"侍女递给她一个小包袱，"里面有药和干净布条。我在这守着。"
苏檀儿深吸一口气，掀帘而入。帐内只点着一盏昏暗的油灯，萧煜被铁链锁在木桩上，脸色惨白如纸。听到动静，他艰难地抬起头，灰暗的眸子在看到苏檀儿的瞬间亮了起来。
"檀儿..."他的声音嘶哑得几乎听不清。
苏檀儿扑过去，颤抖的手指抚上他滚烫的额头："他们对你用刑了？"
"小伤..."萧煜勉强扯出个笑容，却牵动了嘴角的伤口，渗出一丝血迹。
苏檀儿急忙取出药丸喂他服下，又用清水清洗他身上的伤口。当擦到他胸前时，她的手猛地顿住——一个狰狞的烙痕赫然在目，形状像只展翅的黑鹰。
"这是...北狄的奴隶印记？"她声音发颤。
萧煜微微点头："拓跋宏...亲手烙的...说是给大梁摄政王...留个纪念..."
泪水模糊了苏檀儿的视线。她小心翼翼地为每个伤口敷药，最后撕下衣角内衬包扎。
"贺兰烈为何帮我们？"她低声问。
萧煜摇头："不清楚...但他送来的药...确实有效..."
突然，帐外传来一阵嘈杂。侍女惊慌地探头："快走！贺兰将军来了！"
苏檀儿匆忙将剩余的药塞进萧煜手中，在他唇上轻吻一下："撑住，我一定会救你出去。"
她刚钻出帐子，就撞上一堵人墙——贺兰烈不知何时已站在帐外，月光下他的脸色阴沉如水。
"带走。"他冷声命令。
两个士兵立刻架起苏檀儿。她挣扎着回头，却见贺兰烈独自进了囚帐，心中顿时一紧：他要对萧煜做什么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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出乎意料的是，苏檀儿没有被押回囚帐，而是被带到了一顶宽敞的军帐中。帐内陈设简单但整洁，一张矮桌上摊开着中原风格的地图。
"都退下。"贺兰烈挥手屏退左右。
当帐内只剩他们两人时，贺兰烈突然解开铠甲，露出里面的白色单衣。苏檀儿警觉地后退一步："你想干什么？"
贺兰烈没有回答，而是背过身去，解开衣领露出后颈："认识这个吗？"
苏檀儿倒吸一口凉气——贺兰烈的后颈上，赫然有一个火焰形的红色胎记！与她锁骨下那个一模一样！
"这...这不可能..."她颤抖着手摸向自己领口。
贺兰烈转过身，目光如炬："你也有的，是不是？"
苏檀儿下意识点头，又猛地摇头："你怎么会知道？"
"因为三天前你救那个孩子时，衣领松开了片刻。"贺兰烈从怀中取出半块龙纹玉佩，"加上这个，我想答案已经很明显了。"
苏檀儿急忙掏出自己的凤纹玉佩。两块玉拼在一起，严丝合缝，组成一幅完整的龙凤呈祥图。
"你是我哥哥..."泪水夺眶而出，"可你为什么会在北狄？为什么不记得..."
"这就是问题所在。"贺兰烈眉头紧锁，"我没有任何六岁前的记忆。养父说我是他在战场上捡到的孤儿，因为天赋异禀被选为三王子的伴读。"
苏檀儿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："让我给你诊脉！"
贺兰烈没有拒绝。苏檀儿指尖搭在他腕间，片刻后脸色大变："你体内有南疆'忘忧蛊'！这种蛊毒能让人记忆混乱，甚至完全忘记特定时段的事情！"
"忘忧蛊？"贺兰烈眼神一凛，"难怪每次我试图回想童年，就会头痛欲裂..."
"是谁给你下的毒？"苏檀儿追问，"三王子？"
贺兰烈摇头："不清楚。但我确实从小就在三王子身边长大。"他顿了顿，"直到三年前，我才从养父那里得到这半块玉佩，他说是在捡到我时我手中紧握的。"
苏檀儿泪如雨下："我们出生那晚，宫中突发大火。母妃拼死将我们交给贴身宫女，但混乱中我们被分开...我后来被苏大人收养，而你..."
"被带到了北狄。"贺兰烈接话，眼中闪过一丝寒意，"看来，有人故意要让我们兄妹分离。"
帐外突然传来号角声，接着是士兵的喊叫："三王子到！"
贺兰烈脸色骤变，迅速将苏檀儿推到帐后一处暗格中："别出声！"
暗格狭**仄，苏檀儿只能透过一道缝隙看到外面。帐帘掀起，一个身着华贵貂裘的年轻男子大步走入，正是北狄三王子拓跋宏。
"贺兰，听说你抓到了大梁的昭阳公主？"拓跋宏的声音带着几分慵懒，"怎么不带来让我见见？"
贺兰烈单膝跪地："回殿下，公主染了风寒，怕传染给您。"
"是吗？"拓跋宏突然凑近贺兰烈，像毒蛇打量猎物，"可我听说...你今晚单独去见了那位摄政王？"
暗格中的苏檀儿心跳几乎停滞。
"臣只是去审问。"贺兰烈面不改色，"想撬出些大梁军情。"
拓跋宏轻笑一声，突然伸手抚上贺兰烈的后颈，恰好是胎记的位置："你这胎记...越来越明显了啊。"
贺兰烈浑身一僵，却没有躲开。
"说起来..."拓跋宏慢悠悠地绕着他走，"当年父王把你赏给我时，我就觉得你不像普通奴隶。果然，这些年你为我立下汗马功劳..."他顿了顿，"不过最近，我总感觉你有心事。"
"臣不敢。"
拓跋宏突然变脸，一把揪住贺兰烈的衣领："不敢？那你告诉我，为何我安插在梁国的探子回报，昭阳公主身上有和你一样的胎记？!"
暗格中的苏檀儿捂住嘴，生怕自己惊叫出声。他们早就被监视了！
贺兰烈沉默片刻，突然笑了："殿下既然知道，又何必试探？不错，昭阳公主是我失散多年的妹妹。"
这坦率的承认反而让拓跋宏愣住了："你...想起来了？"
"没有。"贺兰烈冷静道，"但胎记和玉佩不会说谎。"
拓跋宏松开手，突然大笑起来："有趣！太有趣了！"他拍着贺兰烈的肩，"我就喜欢你这份坦诚。那么...你打算怎么处置你这宝贝妹妹？"
"臣请殿下开恩。"贺兰烈跪下，"她只是个不懂事的丫头，对大梁朝廷也心怀怨恨。若能留她一命，臣愿誓死效忠。"
拓跋宏眯起眼："你这是在跟我谈条件？"
"臣不敢。只是..."贺兰烈抬头，眼中闪过一丝锋芒，"殿下应该明白，一个活着的梁国公主，比死的有用得多。"
拓跋宏若有所思地点头："有理。正好，我缺个懂汉话的侍女。"他俯身凑近贺兰烈，"不过贺兰，记住一点——你永远是我拓跋宏的奴隶，别以为找到亲人就能改变什么。"
说完，他转身离去，帐帘摔得啪啪作响。
待脚步声远去，贺兰烈才打开暗格。苏檀儿钻出来，脸色煞白："他都知道了..."
"比我想象的知道得还多。"贺兰烈神色凝重，"看来我们兄妹分离，北狄王室脱不了干系。"
苏檀儿突然想起什么："萧煜说...你送去的药有效，但他的毒..."
"黑蝎散，无药可解。"贺兰烈沉声道，"我给你的只是暂时压制的药丸。"
苏檀儿双腿一软，几乎跪倒在地："那怎么办..."
"有一个办法。"贺兰烈压低声音，"三王子寝帐中有解药。明晚他要去前线巡视，我会安排人带你进去。"
"可如果被发现..."
"所以必须快。"贺兰烈从腰间取下一把小巧的匕首递给她，"拿着防身。"
苏檀儿接过匕首，突然轻声哼起一首摇篮曲——那是养父告诉她，生母生前常唱的曲子。
贺兰烈浑身一震，双手抱头跪倒在地："这...这首歌..."
"你想起来了？"苏檀儿急忙扶住他。
贺兰烈额头渗出豆大的汗珠，眼神涣散："一个女人...唱着这首歌...然后...火...好大的火..."
"是我们的母妃！"苏檀儿泪流满面，"哥哥，你一定要撑住，我们一起离开这里！"
贺兰烈艰难地站起身："明晚子时，我会引开守卫。你拿到解药后直接去东边的马厩，有人会带你去找摄政王。"他顿了顿，"然后...立刻离开北狄。"
"你不跟我们一起走？"
"我现在走不了。"贺兰烈苦笑，"蛊毒未解，记忆不全，而且..."他指了指后颈，"这个奴隶烙印，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来。"
苏檀儿抓住他的手："我一定会找到解蛊的方法，然后回来找你！"
贺兰烈眼神柔和下来，轻轻摸了摸她的头，就像真正的兄长对妹妹那样："十六年都等了，不差这一时。先救你的心上人吧。"
帐外传来更鼓声，贺兰烈神色一紧："该送你回去了。记住，明晚子时。"
当苏檀儿被悄悄送回囚帐时，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。她蜷缩在角落，手中紧握那柄匕首，脑海中回荡着贺兰烈最后的话：
"檀儿，无论发生什么，记住一点——我们身上流着大梁皇室的血，永远不要向北狄低头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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次日深夜，苏檀儿按照计划潜入了三王子的寝帐。
帐内弥漫着浓郁的香料味，几乎让她窒息。借着微弱的月光，她摸索到一个精致的檀木匣子，里面果然放着几个小瓷瓶。
正当她辨认哪个是解药时，帐外突然传来脚步声！
苏檀儿迅速躲到帐幔后，屏住呼吸。进来的是个北狄侍女，她径直走到一个暗格前，取出什么东西又匆匆离去。
危机暂时解除，苏檀儿快速检查瓷瓶，终于找到一个标着蝎形图案的。她倒出少许粉末闻了闻——没错，正是黑蝎散的解药！
刚把药瓶藏好，帐外突然火光冲天，喊杀声四起。
"走水了！快救火！"
是贺兰烈的调虎离山之计！苏檀儿趁机溜出寝帐，借着混乱向东边马厩跑去。
远远地，她看到贺兰烈骑在马上指挥救火。似乎是感应到她的目光，他转头看了一眼，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。
那一眼，仿佛穿越了十六年的分离，包含了太多无法言说的情感。
苏檀儿抹去眼泪，头也不回地奔向马厩。那里，一个瘦小的身影正牵着两匹马等候。
"公主，快上马！摄政王在前面山谷等您！"
她翻身上马，最后望了一眼火光中的军营。哥哥，等我回来...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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