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一章七点十七分的早晨闹钟响起前十七分钟，陈志远已经睁开了眼睛。
这是妻子去世后养成的习惯——他的身体像被编程般精准，总在六点五十分自然醒来。
厨房里，陈志远单手打蛋的动作娴熟得令人心疼。平底锅滋滋作响时，
他听见小凯的拖鞋啪嗒啪嗒地靠近。\"爸爸，今天幼儿园有画画比赛。
\"五岁的儿子揉着眼睛，睡衣领口歪到一边。\"画什么主题？\"陈志远把煎蛋翻面，
蛋黄颤巍巍地抖动。\"我的家。\"小凯爬上餐椅，两条小腿悬空晃荡，
\"老师说可以画现在的家，也可以画以前的家。\"锅铲在平底锅上顿了一下。陈志远关火，
把煎蛋盛到印着卡通图案的盘子里：\"那就画你最喜欢的部分。\"送完孩子，
陈志远在车里多坐了五分钟。后视镜里，他发现自己鬓角有一根白发倔强地翘着。三十五岁，
销售公司最年轻的副总，却像个漏气的气球，表面光鲜内里干瘪。手机震动，
是助理发来的日程提醒：上午十点，与明科集团林妍会面。
第二章直角与圆弧林妍走进会议室时，陈志远注意到她的鞋跟正好三厘米——不高不矮，
足够专业又不显攻击性。她的藏青色西装套裙像用尺子量过，每道折痕都带着数学般的精确。
\"陈总，贵司的报价比市场均价高出百分之七点三。\"林妍推了推金丝眼镜，
指甲修剪得圆润干净，\"我需要合理的解释。\"陈志远松了松领带：\"林总监，
我们的售后成本包含在报价里。\"他翻开资料第三页，\"这是同行业故障率对比。
\"林妍的指尖在数据表上停留了三秒：\"误差率呢？\"\"正负百分之零点五。
\"陈志远发现她耳垂上有颗很小的痣，在严谨的套装衬托下显得意外生动。会议结束时，
林妍起身的动作像完成一套标准流程。她伸手：\"期待合作。\"陈志远握住她的手，
触感微凉而干燥。\"林总监平时喜欢喝什么咖啡？\"鬼使神差地，他多问了一句。
林妍微微睁大眼睛，这个表情让她整个人突然柔软了三分：\"黑咖啡，不加糖。
\"顿了顿又补充，\"工作日。\"第三章财务室的薄荷糖张敏的办公室总飘着薄荷味。
四十二岁的财务总监桌上摆着离婚时从家里带走的铜制镇纸，
底下压着儿子的斯坦福录取通知书复印件。\"志远，上个月的招待费超标了。
\"张敏转着钢笔，宝蓝色真丝衬衫领口别着小小的钻石胸针。
她总穿能把四十岁身材衬得像三十岁的剪裁。陈志远把报销单推回去：\"明科那个项目值得。
\"\"听说林妍很难搞？\"张敏忽然笑了，眼角挤出细纹，\"她前年审计过我们。
\"\"专业的人最难糊弄也最好合作。\"陈志远从她糖罐里摸了颗薄荷糖。
张敏的手指在计算器上跳舞：\"下周三儿子毕业典礼，缺个拍照的。\"她没抬头，
\"你构图不错。\"陈志远把糖纸折成小方块：\"小凯那天有亲子运动会。\"\"啧。
\"张敏把碎发别到耳后，\"丧偶男人的矜持最讨厌了。
\"第四章粉色保温杯苏晴来送小凯的哮喘药时，穿了件米色针织衫，袖口有点起球。
二十九岁的妻妹总带着若有若无的洗发水味，和姐姐用同一个牌子。\"姐夫，药每天两次，
别忘了。\"她把药盒放进抽屉，粉色保温杯在桌上投出小小的圆影。
陈志远注意到她指甲剪得很短，没涂指甲油：\"最近相亲怎么样？
\"\"上周那个牙医问我能不能辞职照顾他父母。\"苏晴撇撇嘴，\"好像找的是护工。
\"厨房里，苏晴热剩菜的动作比陈志远熟练得多。她总知道剩菜该放多少水，就像姐姐当年。
\"小凯说想养狗。\"苏晴突然说。\"没时间遛。\"\"我可以。\"苏晴的耳尖红了，
\"反正住得近。\"陈志远拧紧保温杯盖子：\"再说吧。
\"第五章足疗店的桂花香王芳的拇指按在陈志远脚底涌泉穴时，他疼得倒吸冷气。
\"肾不好。\"三十出头的足疗师扎着低马尾，发圈上有个褪色的小熊图案，\"熬夜？
\"陈志远望着天花板上的水渍：\"儿子半夜总醒。\"\"我女儿也是。\"王芳的手劲轻了些，
\"前夫嫌吵，这是离婚原因之一。\"桂花精油的味道混着热水的蒸汽。
王芳的制服领口别着\"高级**\"的金属牌，边缘有点掉漆。\"你妻子...多久了？
\"她问得很小心。\"两年零四个月。\"陈志远发现说这个数字时，心脏不再抽搐了。
王芳往盆里加热水：\"我女儿说，天上的人会变成星星监督我们好好吃饭。
\"陈志远突然笑出声。这是妻子走后，他第一次在陌生人面前笑。
第六章十字路口亲子运动会上，小凯骑在陈志远脖子上摘气球。人群中，
他看见林妍牵着个小女孩——原来她周末会穿淡紫色连衣裙，头发放下来卷曲地搭在肩上。
\"陈总？\"林妍略显尴尬，\"侄女。\"小女孩嚷着要吃冰淇淋。
陈志远发现林妍拿甜筒的样子像握钢笔，舔冰淇淋尖时却露出孩子气的笑容。
张敏的短信进来：[毕业照发你邮箱了，像全家福缺个女主人]苏晴发来小狗照片：[金毛，
三个月大，疫苗齐全]王芳的朋友圈更新：[女儿画的星星，
她说要送给孤单的叔叔]回家路上，小凯突然问：\"爸爸，你会给我找新妈妈吗？
\"陈志远看着红灯变绿：\"不会。但可能会找个喜欢你的阿姨。
\"第七章不言而喻季度汇报会上，林妍指出陈志远PPT里的数据误差。散会后，
他在她座位放了杯黑咖啡。\"加奶了。\"林妍抿了一口就发现。\"周末特许。
\"陈志远把糖推过去，\"偶尔也需要甜度。\"林妍的钢笔在合同上划出流畅的直线。
陈志远想起运动会上她裙摆的弧度。直角与圆弧，原来可以存在于同一个人身上。电梯里，
他们隔着一人宽的距离。林妍忽然说：\"我侄女问，能不能和小凯一起上美术班。\"\"好啊。
\"陈志远看着电梯数字跳动，\"下周六我来接你们？\"\"我开车。\"林妍纠正道，
\"你地址发我。\"电梯门开时，陈志远注意到林妍今天涂了很淡的唇膏。
介于粉与橘之间的颜色，像某种可能性刚刚萌芽。
第八章抽屉里的信陈志远的办公桌最下层抽屉有个带锁的小格子。
里面放着妻子最后一张照片，医院手环，和一封没写完的信。\"亲爱的芸：\"信纸已经泛黄，
\"小凯今天问为什么天空是蓝的，我照着百度念给他听，
但总觉得你解释得更好...\"钢笔停在逗号上，墨水洇开一个小圆点。两年零四个月，
这封信始终停留在第三行。手机震动。林妍发来消息：【美术班地址确认一下】。
文字和她人一样简洁，连标点都规整。陈志远把信放回去，金属锁扣发出轻微的咔嗒声。
第九章美术班的紫色周六的美术教室充满丙烯颜料的味道。
林妍的侄女小雨和小凯很快玩到一起，两个小脑袋凑在画板前像两朵蘑菇。\"她父母在国外。
\"林妍解释，今天她穿了烟灰色休闲西装，头发扎成低马尾，\"我周末常带她。
\"陈志远注意到她说话时手指在膝盖上轻敲，节奏像某种密码。\"你教她打拍子？
\"林妍愣住，随即微笑：\"职业病。审计时用来计算时间。\"这个笑容让她眼角浮现细纹，
比会议室里生动许多。窗外突然下雨。林妍从包里拿出折叠伞，
黑色伞面印着细小的白色方格。\"总是备着。\"她语气平淡，
却让陈志远想起妻子总在包里放创可贴的习惯。回程车上，小雨忽然问：\"叔叔，
小凯妈妈变成星星了吗？\"车内空气瞬间凝固。\"小雨！\"林妍呵斥。\"没关系。
\"陈志远从后视镜看熟睡的儿子，\"是的，最亮的那颗。\"雨刷器在玻璃上划出半圆。
林妍的手指又在膝盖上敲起来，这次是《小星星》的节奏。
第十章财务总监的薄荷糖张敏的毕业照拍得确实像全家福。
她穿着香槟色礼服站在儿子左侧，右侧空位刚好够站一个人。\"缺个穿西装的呢。
\"张敏把照片设成电脑桌面，薄荷糖罐推到陈志远面前，\"尝尝新口味，肉桂的。
\"陈志远含住糖果，辛辣甜味在舌尖炸开：\"你前夫没来？\"\"带着新女友去巴厘岛了。
\"张敏转着座椅，\"知道吗？你最大的问题是太认真对待过去。\"办公室鱼缸里，
金龙鱼缓缓游过。陈志远想起妻子病床前也养过一缸孔雀鱼，她走后第三天，鱼全死了。
\"下周董事会。\"张敏突然说，\"林妍那份报告，数字太较真对谁都没好处。
\"陈志远把糖纸折成纸鹤：\"她不会改数据。\"\"所以才需要你。
\"张敏的钻石胸针在阳光下闪了一下，\"请她喝咖啡？发挥你丧偶男人的忧郁魅力。
\"纸鹤翅膀有点歪。陈志远把它放在鱼缸旁边：\"我和林妍不是那种关系。\"\"和谁都不是。
\"张敏轻笑，\"你连亡妻的妹妹都不敢碰。
\"第十一章起球的针织衫苏晴带来的金毛犬叫\"豆豆\"，正在阳台上啃小凯的塑料恐龙。
她蹲着擦狗狗爪印的样子，让陈志远恍惚看见妻子当年照顾怀孕流浪猫的背影。
\"相亲又失败了？\"陈志远递给她毛巾。\"对方问我能不能生二胎。
\"苏晴撇嘴时左脸有个小酒窝，\"好像我是生育机器。\"阳光透过窗帘，
照出她针织衫袖口细小的毛球。陈志远突然想伸手抚平那些毛躁的纤维。
\"姐以前说...\"苏晴突然停住，耳朵红了，\"算了。
\"小凯跑过来抱住苏晴的腿：\"小姨，豆豆可以睡我房间吗？
\"陈志远看着苏晴弯腰时露出的一截后颈，那里有一颗和妻子位置相同的褐色小痣。
他突然感到一阵罪恶感，转身去厨房倒水。
冰箱上贴着妻子写的便签：\"牛奶周三过期\"——字迹已经褪色，但他始终没撕。
第十二章桂花香里的眼泪王芳的女儿星星画了幅画：歪歪扭扭的星空下，
两个大人牵着一个小孩。\"她说这是你和小凯。\"王芳把画装进塑料袋，
\"还有你太太...在天上。\"足疗店的灯光总是太亮，照得陈志远眼眶发酸。
桂花精油混着热水的蒸汽，在他脸上凝成细密的水珠。\"星星爸爸有新女朋友了。
\"王芳按着他脚底穴位，\"孩子昨晚哭到两点。
\"陈志远想起小雨问的那个问题：\"你怎么回答她的？\"\"说爸爸的爱不是蛋糕，
分给别人不会变少。\"王芳苦笑，\"其实我自己都不信。\"她的发圈小熊掉了一只眼睛。
陈志远突然问：\"如果...我是说如果，
有个靠谱的人出现...\"\"我会先看他怎么对星星。\"王芳用力按下一个穴位，\"疼吗？
这里对应心脏。\"陈志远疼得吸气，却摇头。两人都明白这不只是在说足底反射区。
第十三章董事会的交锋董事会前，陈志远在茶水间遇见林妍。她正在调整咖啡机参数，
动作精准得像操作实验室仪器。\"数据我不会改。\"林妍没抬头，\"即使是你要求。
\"陈志远把糖罐推过去：\"没打算让你改。\"林妍终于看他，
金丝眼镜后的眼睛像某种精密仪器：\"张敏找过你。\"这不是问句。
陈志远惊讶于她的敏锐：\"她是财务总监，关心报表很正常。\"\"我审计过三十二家公司。
\"林妍的咖啡杯上有个小缺口，\"最危险的不是假账，而是自以为善意的模糊地带。
\"会议室里，林妍用激光笔指着投影图表，陈志远注意到她手腕上有道细白疤痕。
当她说\"第三季度应收账款周转天数异常\"时，那道疤随着脉搏微微跳动。辩论最激烈时，
张敏在桌下踢了陈志远的脚。他抬头，看见林妍耳根发红却仍保持平稳的声线，
突然站起来：\"我支持林总监的审计意见。\"散会后，
张敏把薄荷糖罐整个扔进垃圾桶：\"恭喜，你的忧郁魅力用错地方了。
\"第十四章暴雨夜的抉择暴雨夜，小凯发高烧。陈志远抱着孩子冲进医院时，
撞见苏晴扶着醉酒同事从急诊室出来。\"姐夫？\"苏晴的刘海被雨淋湿贴在额头上，
\"小凯怎么了？\"凌晨三点的儿科输液室，苏晴用棉签蘸水涂在小凯干裂的嘴唇上。
这个动作如此熟悉——妻子最后的日子里，陈志远也这样做过。\"你该找个伴了。
\"苏晴突然说，\"不是为了小凯，是为你自己。
\"陈志远看着输液瓶里的气泡：\"我不知道该怎么...\"\"开始？\"苏晴轻轻握住他的手，
指尖有医院消毒水的味道，\"就像给手机充电，插头对了自然会通。\"她的手比姐姐小一圈，
温暖却相似。陈志远突然抽回手：\"太晚了，你明天还上班。\"走廊灯光下，
苏晴离开的背影渐渐模糊。陈志远摸出手机，给林妍发了条消息：【抱歉，
明天不能去美术班了】。回复立刻到来：【需要帮忙吗？】。典型的林妍式问句，
没有多余词汇。陈志远看着熟睡的儿子，缓慢打字：【孩子在医院，不过稳定了】。
三分钟后，林妍回复：【我侄女有备用退烧贴，需要的话】。又过了两分钟，
追加一条：【儿童医院急诊部刘主任是我表哥】。陈志远微笑。这是林妍表达关心的极限了。
第十五章不言而喻的结局小凯病好后，陈志远约林妍喝咖啡。不是会议室那种一次性纸杯，
而是街角咖啡馆的陶瓷杯。\"董事会的事，谢谢你。\"林妍用小勺搅动黑咖啡，
动作比会议室里轻柔。\"我只是说了实话。\"陈志远发现她今天涂了无色唇膏，
嘴唇看起来比平时柔软。\"张敏离职了。\"林妍突然说，\"下个月去新加坡。
\"陈志远并不惊讶。张敏前天给他发了告别短信：【最后颗薄荷糖留你抽屉，苦的时候吃】。
\"苏晴相亲成功了。\"陈志远转着杯子，\"对方是个小学老师。
\"林妍的眼镜片反着光：\"王芳呢？\"\"她...\"陈志远愣住，\"你怎么知道王芳？
\"\"你鞋底有足疗店的桂花精油味。\"林妍嘴角微翘，\"每次周四下午回来都有。
\"咖啡馆播放的爵士乐突然切换成《小星星》钢琴版。陈志远想起小雨的问题，
想起小凯的画，想起抽屉里未完成的信。\"林妍。\"他第一次直呼其名，
\"你觉得...一个人能同时爱两个人吗？\"\"不能。\"她回答得斩钉截铁，然后补充，
\"但可以爱着过去，同时...向前看。\"服务员来续杯。林妍把糖罐推向陈志远这边，
陈志远林妍小说 陈志远林妍妻子离世后，四个女人我选谁？在线阅读 试读结束